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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nowelie

Be Human



仙道第一次打比赛,是被临时拖进去的初中校队,整队人马资质平平,他在里面最高。教练破罐子破摔地安排他打前锋,这引来了队长的不满,于是临上场前被对方的恐吓,如果霸占自己的位置就打断他腿云云。

仙道不想自找麻烦,顺从地去了后卫的位置,只是没想到这一换,位置就没再变过。

那场春季赛,他们在县里排二十几名,初赛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下来,结束时和对方球员握手,他听到对面“纯粹浪费时间”的抱怨。

仙道下意识去看自己的队友,他们却好像全然没有听见,嘻嘻哈哈的聊天,讨论等下是直接去游戏厅还是先去聚餐。

即便表现得毫不在乎,但队伍仍像临阵脱逃的壁虎,还没走出球场,仙道独自断落在最后。他折返了去了看台,并鬼使神差地看完了整个赛季。

那年的mvp早已面目模糊,他倒是意外记住了流川,二楼的看台上常年挂着印有他名字的横幅,穿粉色短裙的女孩子们齐声高喊“L-O-V-E”,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候补席上男孩的背影倔强又孤单,他刚从场上退下来,肩背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上场总共的十五分钟里,靠助攻拿了2分。

 

假期仙道去了补习班,当年的队长毕业后直接去了寿司店,有天两人在商店街偶遇,对方正在倒垃圾,随即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往围裙上擦擦手,问仙道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以前没接触过篮球?”山崎依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仙道,有些不可置信。

“没有。”仙道如实回答。

“那你篮球打得很好,可以试一下。”山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刚才还在脑海中未解的公示,突然变换成橘红的球,跃动着滚到自己面前,仙道啊了一声,好像走神,没有答复。

 

高中仙道报的陵南。社团招新安排在开学第一天,化学社有认识他的前辈,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过自己走向篮球部的摊位。

“嗯,我知道,”仙道不动声色地把袖子从学长手中抽出来,填着篮球部的申请书,蕴藏在微笑中的是镇定,“想换个玩玩。”

陵南那年刚拿到神奈川四强,篮球部摊前人山人海,仙道站到队尾,问旁边长得像起重机一样的男生,新入社成员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打正式比赛。

男生瞥了他一眼,没作声,后来仙道才知道这个被自己和建筑工具画上等号的男生就是陵南队长,鱼柱。

陵南虽然拿到县四强,但上一届好手几乎同时全毕了业,整队靠鱼柱一个人撑,难免力不从心,几次和其他学校的比赛后,鱼柱不顾其他人的反对,向田冈提意见,把仙道从候补调到了正选。

鱼柱看着挂在篮板上的仙道,说篮球靠的是天赋,单是长得高已经是老天爷赏饭了,田冈则不以为然,说运动员的人生是无止境的训练。之前几次友谊赛的落败让田冈的脸面很难看,校队的训练在早上和晚上两个时段各增加了半小时,高强度的运动量让许多人身体吃不消,不出半学期,退部申请书越摞越高,他看着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气不打一出来。

仙道那时候却正是如鱼得水,他没想到打球会和做实验一样得心应手,人员的迅速减少让田冈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其他人做基础训练时给他单独开小灶。

规则的部分仙道早已吃透,训练从运球起,一周后便开始练习带球上篮,没想到仙道的定投也很准,一个月过后,他成为陵南主力。

仙道洗澡时揉捏着酸痛的肌肉,感觉自己像棵树,根脉深深扎进土地,枝叶不受控制地向上伸展,身体的变化让他振奋。

平日里在实验室里练就的思维方式,到了球场上同样有用,对手是什么习惯,队员间如何配合,仙道总能在最短时间内看穿,内化成适合自己的方法,他打后卫,也不总安稳呆在那儿,篮板他也抢,一抢一个准。

但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仙道进步神速,并不代表其他人也配合他一同成长,很多次球在半路被人拦截,防守屡被钻空子,陵南的实力在他和鱼住的努力下也只能维持在中游水准,不由让人可惜。

只小半年,仙道成了县球队的谈资,不少教练想要挖他,派出校方代表去和他谈条件,仙道坐在咖啡厅,窗外就是神奈川的海,雪白的浪花击碎于岩礁之上,澎湃的海声把他的声音敲打地支离破碎,“没觉得陵南有什么不好。”一同破碎的,还有对方眼中殷切的期盼。

 

升高二,球队进了新人,仙道一跃成为前辈,也开始了被叫学长的日子。

热身后的仙道看着正围在篮球场跑圈的新人们,脑海中流川的身影一闪而过,当年的候补球员按理说也应升入了高中部,不知道是否打进了正选。

仙道对自己没头没尾的联想感到吃惊,吃惊过后又投入到永无止尽的训练中,新人有几个不错的苗子,田冈让仙道多带一带,打几次友谊赛,争取夏天的时候正式上场。

仙道如今成了球队里举足轻重的人,身为队长的鱼住也很信任他,时时透露出陵南拖了他后腿的歉意,仙道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打球已经很开心了。

鱼住有些严肃,“只是开心就够了吗?”

仙道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挠挠头,“不然呢?”

类似的问题母亲也有疑惑,她特意从东京回来,问他以后是否打算走职业道路。

“现在打算还太早了吧,”仙道低着头,勺子刮蹭盘子里所剩无几的咖喱,头顶的灯光过分明亮,把仙道突然抬起来的眼睛浸润成水色的模样,“不过我会好好想想的。”

 

何谓枯燥,何谓新鲜,总是要把时间线拉长了看。并非不清楚选择职业道路所要面临什么,只是热爱便决定人生,不得不让人怀疑所做的决定是否过于轻易。

然而仙道还没来得及细想,新一轮比赛又来了。

是湘北发出的友谊赛邀约,时间定在周六下午,仙道想起来的时候赛程已经打到下半场,比分是63:78,陵南领先一筹。

田冈看到从后门溜进来的仙道,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胜负已分,不需要他上场了,仙道点点头,拎着背包坐到看台二层。

湘北的名字仙道并不陌生,在社区附近的球场打球时他听人提起过,同级的赤木和宫城也是县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戴眼镜的是木暮,初中一起参加过化学竞赛,而眼下除了他三个,球场上还有另外两个大高个,染着红毛的男生显然刚摸篮球不久,队伍里横冲直撞,时不时做出令人发笑的举动,而另一个则显然与之不同,步伐稳健,动作凌厉,眼见他躲过来自红毛队友的袭击,一个退步,在三分线外起跳,微扬的下巴让仙道想起绷紧的弓,然后下一秒,篮球如同箭矢,准确无误地射进篮筐,砰砰两下后,篮球被再次夺走,湘北记分牌翻过三页。

仙道恍惚了一下,认出流川。

流川穿红色球衣,背面印着11号的数字,长高了许多,长长的刘海遮在额前,只有快速跑动时才能让人窥得底下那双幽深的眼睛。

仙道喝一口水,从看台上站起来。

胜负已成定局,结束时仙道过去打了个招呼,赤木有点遗憾,仙道笑笑,说自己睡过头了,一脸歉意。话音刚落,就听到红毛的男生在身后嚷,“怎么,不要以为你们下次还会赢!”

“白痴。”有人骂他。

仙道闻声回头,对上流川的眼睛,脸上的笑没收住,直愣愣地就递了过去。

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当时那句白痴好像说的是自己。

 

 

春天很快就到了末尾,新一轮的县大赛选拔紧随其后。

田冈在县内体育革新大会上放出狠话,陵南今年不但要进四强,还要把目光放至全国大赛,雄心壮志的样子惹来其他与会教练的哄笑。

笑话传到陵南自己人口中,原意早已经转了好几弯,正选队员们不好说什么,候补倒都是很不情愿,鱼住听了教训他们,说我们还有仙道,这没什么不可能的。

仙道听了连摆手,“队长你怎么可以跟着教练一起发疯。”

话虽这么说,但目标一旦定下,尤其是带着不能让人小看的期待,认真变成了火种,训练,比赛,比赛,训练,大家偶尔有怨言,睡一觉过后忘记,再继续打球。

仙道仍然不太能接受把篮球和信念之类的名词画等号的行为,如果要做什么事,喜欢肯定要放第一位,因为喜欢所以才去努力,而不是非第一不可的胜负欲。刚巧那一阵化学老师又来找他,全国竞赛的报名开始了,陵南今年的化学小组苗子一般,进初赛都有点悬,谁都知道他是化学成绩第一来陵南的,要实在没兴趣,顶个人头也行。话说到这份儿上,仙道不答应也不太好,于是就点头了,一周五天的篮球时间他请周三的假,去实验室混半下午。因此,和队友们的苦大仇深比起来,他显得过于轻松,总是不紧不慢地样子,跑、传球,跳、投球,微笑着讲再来一次,刚才的配合并不好。

阿福在更衣室拦住他,问他自己是不是觉得陵南毫无希望进全国大赛。

仙道啊了声,将脑袋从T恤里伸出来,刚换下的球衣丢在一边,盖住背包里露出来的化学试卷。

“怎么会。”仙道笑着摇头。

“那就带领我们打进去吧。”阿福垂眼看着脚下,裤缝旁边的拳头微微紧了紧。

 

初选拔定在五月,陵南第一轮的对手是武元,结束时比分为76对43,陵南赢得很轻松。

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小组赛也出乎意料的顺利,陵南一路打进八强,几乎是全胜。

八强入选赛结束,两支队伍再次鞠躬,散场时隔壁球场的呼声一阵阵传来,正在收拾背包的仙道瞥到隔壁看台上的横幅,下意识停住脚步。

“怎么了?好像是湘北。”鱼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我去看看。”仙道拉上拉链。

“他们对丰玉,这两支队伍都很难缠。”

“湘北胜了的话,我们下场会和他们比吗?”

“不一定,到时候会重新抽签,”鱼住顿了顿,“你希望和湘北打?”

仙道笑,“嗯,友谊赛我们只胜他们七分。”

 

比赛进行到下半场,67对70,湘北落后,木暮站在一旁不停喝水,远远看到仙道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告诉他替换自己位置的是三井,都是二年级,三分球很厉害。

仙道嗯了声,目光扫到场上,最后只剩下流川。

流川依旧打小前锋,汗像水一样淋在头顶,光一照,亮得发颤。樱木喊他传球,他不,躲过丰玉的包夹去抢篮板,指尖刚触到篮筐,却因为过度透支体力在中途不受控制的往下降,木暮紧张地啊了一声,所幸赤木紧紧跟上,添补进攻空位,把流川未完成的盖帽重新扣上。

球进了,时间还剩下十分钟,赤木叫了最后一次暂停,朝这边看了一眼,木暮心领神会开始热身,他放下毛巾,扭头跟还站在一旁的仙道解释: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去替流川。

湘北的队员们聚在一起,喝水,擦汗,罕少有人说话,赤木开腔,要流川先下场,樱木听了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被三井和宫城夹了脖子揍了一拳,木暮把水递给流川,流川接过来,仙道看到他摇了摇头。

这时裁判吹了声哨,暂停时间结束,木暮和流川同时往场上走,赤木右胳膊一伸,没拦住,流川已经提前站好位置了,其余人都有点尴尬,木暮摆摆手,说没关系,退回来,脸上却有点羡慕,望着场上,不知道是说给仙道还是说给自己,“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仙道勾着嘴角没说话,看着重新奔跑在场上的流川,心口突然涌上一丝莫名的焦躁。

 

湘北终究是进了八强,彦一带着这个消息在篮球场乱窜,仙道并没有吃惊,却在听到紧接着的“流川脚受伤”时被越野盖飞了球。

决赛还要再往后拉两个月,突然多出来的时间让长久以来被固定在篮球场上的大家突然松了口气,聚餐的计划提出来,所有人一拍即合,除了仙道。

“化学竞赛这周六初赛,要提前看考场,今天不去不行,”仙道无奈地揉揉眉头,“下次我请客,大家随便吃。”

初赛的地点定在县内的大学,距离陵南要一小时车程,仙道先骑车到车站和大部队汇合,结果约好的一点钟,一直快到两点才断断续续把所有人聚齐,准时的反而被浪费了最多时间。所幸老师提前包好了车,路上倒很快。返程路上,迟到导致的不愉快被步入大学校园的兴奋取代,几个男生聊起来,说那大学也不错,离家近,环境也好,没必要非东京不可,末了有人问仙道是不是要去东京上体大,女生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要以后真在电视上看到你,那我们可得提前要好签名。”

仙道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到窗外,才发现道路两边的樱花早已落败。

回到陵南刚好五点钟,白昼一天比一天的拉长,坨红色太阳漂染了半边天空,天却还是亮的。老师看了眼表,说最后一晚上,还有什么没弄懂的,可以趁着仙道在讨论讨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仙道听到自己名字突然开口,说去车站附近的咖啡馆行不行,他单车停在那儿,不知道回程走的是另一条线。于是大家就又去把刚开到拐角的车叫回来,拜托司机把他们送过去。

都是高中生,爱热闹,到了咖啡馆,卷子还没铺出来,咖啡甜点先点了满桌,仙道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对面县医院门口的草坪上种着两棵参天的松树,修剪工整的草坪上,护士正推着病人散步。

目光重新收回到对面人推过来的试题上,心思也还是游离的,仙道心不在焉地写着公式,得数写出来,顺理成章。

女生有点尴尬,“只要列出式子来就可以啦。”

仙道一怔,笑着去摸脖子,然后一瞥眼,看到对面街道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

 

所以,对于看到流川从医院门口走出来这件事,也不能被归为纯粹的巧合。

仙道本就没背书包,来去像阵风,只见他先跟老师打了声招呼说有事,又回头跟同学说抱歉,祝大家考试顺利,然后就跑了。

无非是篮球部的事,大家没多少好奇的,女生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看到他走到街对面和站在医院门口的男生说了什么,接着小跑着消失在街角。

在仙道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有出租车停在男生面前,男生朝不远处看了一眼,摆摆手,车便开走了,没多久,取而代之的是骑着单车折返的仙道。

男生上了仙道的后车座,两人逐渐在视线中远离。

女生按了两下原子笔,想那一定是仙道打篮球的朋友,他果真还是要进体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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